云昭自京兆府側門悄無聲息地步入,身形靈巧地隱入公堂一側設立的高大屏風之后。
這道屏風形制頗為特殊,也就是趙悉這等家底深厚的世家子,才能從自家私庫里,將這件名為“窺天鑒”的寶貝扒拉出來,堂而皇之地用在公堂之上。
此物玄妙在于,從云昭所處的這一側望去,公堂之上的情形,包括每個人的細微表情,皆清晰可見;
而公堂那一側望過來,卻只能見到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風,絕難窺見其后分毫。
幾日不見,公堂之上的梅柔卿早已不復往日風采。
她披頭散發,身上那件囚服污穢破爛,沾滿了草屑與不明污漬。
臉上脂粉殘褪,露出底下的憔悴與驚惶,整個人如同被狂風驟雨摧折過的花朵,只剩下狼狽與枯槁,哪里還有半分從前的優雅滋潤?
而站在她對面的姜世安與姜珩父子,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兩人皆是面色蠟黃,冷汗涔涔,互相攙扶著才能勉強站立。
偏偏趙悉促狹,故意揚聲道:“來人,給姜大人看座。”
姜世安臉色一陣青白交錯,僵硬地擺手謝絕:“多謝趙大人好意,下官……下官坐不得。”
他從袖中取出一式兩份的文書:“大人容稟。前日驚聞府中妾室梅氏,竟膽大包天,勾結邪師,意圖戕害蘇府公子,其心歹毒,令人發指!
下官回去后,輾轉反側,痛定思痛,深感治家不嚴之過!
為肅清門楣,以正視聽,下官今日特此立下‘放良書’與‘逐出宗族’文書,將此惡婦放還良籍,并逐出姜氏宗族!
從此,梅氏生死榮辱,與我姜家再無半分瓜葛!望大人明鑒!”
梅柔卿起初只是恍恍惚惚地聽著,待聽明白姜世安是要將她徹底拋棄時,先是愣住,隨即仰頭爆發出一陣凄厲而癲狂的大笑!
她猛地伸手指向姜世安,眼中充滿了怨毒與嘲諷:“姜世安!你忘了你是靠著誰,才有了今日的富貴前程?
若非我梅柔卿,你一個寒門學子,焉能有資格站在這京城之地,穿著這身官袍?!”
“卿卿!”姜世安被當眾戳中痛處,臉上偽裝的悲憫幾乎掛不住。
他深吸一口氣,臉上堆起虛偽的痛惜與無奈:“卿卿……為夫也是無法啊!
你這兩日不在府上,不知府中已是天翻地覆!
陛下震怒,已下旨申飭,奪了我的禮部尚書之職!我還生生挨三十廷杖!
就連我們的心兒,都被強行帶去了玄都觀,關在不見天日的黑屋里,侍奉太后娘娘!
如今咱們府上,實在經不起任何風浪了!況且……你那晚私自出府,行跡鬼祟,人證物證俱在,為夫縱然有心,也無力回天啊!”
梅柔卿越聽,臉色越是驚駭劇變,她猛地抓住姜世安的衣角,急切追問:“你說什么?心兒她到底怎樣了?!”
見梅氏如此反應,一直沉默的姜珩眸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憐憫:“梅姨娘,一切都是因你向太后娘娘獻上的‘太歲肉’。
若非玉衡真人及時出手,識破其中關竅,你恐怕早已釀下彌天大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