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命人將所有工匠的口述記錄匯總成冊,親自用那新學會的、筆畫扭曲的阿拉伯數字和簡體字進行歸檔。
一本本厚厚的冊子,堆滿了半間屋子。
里面沒有詩詞歌賦,沒有經義策論,只有冰冷的數字和失敗的結果。
這一個月,國庫投入了海量的錢糧,燒掉了堆積如山的木炭和鐵礦,卻沒有造出任何一件兵器,沒有產出任何一件有用的東西。
戶部的奏折已經快要淹沒朱棣的御書房。
彈劾姚廣孝“妖僧誤國”,彈劾科學院“耗民脂民膏,行無用之事”的折子,每天都有。
朱棣一概留中不發。
他的內心,卻前所未有的踏實。
沒有堅實的地基,任何高樓大廈都是空中樓閣。
他懂了。
他要為大明的工業革命,打下最堅固,最牢不可破的基石。
這日午后,朱棣換了一身尋常的布衣,再次來到“格物致知”院。
他沒有驚動任何人,只是站在一個角落,看著工匠們滿頭大汗地忙碌。
一個年輕的工匠,正小心翼翼地用長鐵鉗,從爐中夾出一塊燒得通紅的鐵塊。
鐵塊被放到鍛造臺上,幾名膀大腰圓的漢子掄起大錘,狠狠砸下。
“鐺!”
火星四濺。
“鐺!”
第二錘。
“咔嚓。”
鐵塊應聲而裂,碎成了幾塊。
年輕工匠的臉上全是沮喪,他身邊的老師傅也是重重嘆了口氣。
又失敗了。
按照以往的規矩,浪費了如此精料,這名工匠少不得一頓斥責,甚至可能被趕出科學院。
但現在,那名老師傅只是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。
“去,把配比和火候記下來,稟告給姚少師?!?/p>
“告訴他,這個配比,不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