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還有這個。”周墨又把那幾件木工樣品擺在地上。
“桌子,凳子。”周墨介紹道。
“我知道你們現在習慣席地而坐,用低矮的幾案。但長期那樣,對脊椎不好,工作效率也低。”
”這桌子您也坐了,應該比您那的舒服一些吧,長久下來,是有利于健康的。”
“好。”嬴政言簡意賅。
周墨看他收下了這兩樣東西,心里的石頭落下了一半。
嬴政接過資料,一邊整理一邊說,“扶蘇回來了?”
周墨一聽這語氣,再瞟一眼嬴政的表情。
“你們……”周墨小心翼翼地問,“又吵架了?”
嬴政頓了一下,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猜的。”周墨攤攤手。
“您又是砍方士,又是造火藥死了人的,扶蘇公子肯定要勸你停止的。”
嬴政的臉色鐵青。
周墨知道自己猜對了。
“他不懂!”嬴政的聲音里壓著怒火。
“朕所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讓大秦萬世永固!他卻只看到眼前的傷亡和花費!他指責朕性情大變,行事酷烈遠勝從前!愚不可及!”
“他讓朕效法三皇五帝,行仁政。”
“可仁政能讓天下人吃飽飯嗎?仁政能抵御匈奴的鐵蹄嗎?仁政能讓大秦的江山,不在二世之后就分崩離析嗎?”
一連串的質問,讓堂屋里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。
周墨知道,這是嬴政第一次在他面前,如此清晰地表露出自己的困惑與憤怒。
這不再是君王對臣子的考問,而是一個父親,對自己無法被理解的痛苦的宣泄。
“您和扶蘇公子,其實誰都沒錯。”周墨輕聲說。
嬴政皺眉看著他。
“你們只是站在不同的世界里,看同一個問題。”
周墨解釋道,“您看到的是兩千年后的歷史,知道不改革就是死路一條。而扶公子的世界里,只有過去的史書和老師的教誨,在他的認知里,您現在做的,就是夏桀商紂的亡國之道。”
“你讓他用他的世界觀,去理解您的世界觀,這對于扶蘇公子來說就是強迫。”
“如何才能讓他明白朕的苦心,讓他能擔起這萬里江山?”
這一個帝國的傳承問題。
周墨站起身,在屋里踱了兩步。
“別跟他吵,也別跟他講大道理。”周墨停下腳步,看著嬴政的眼睛。
“您說的那些,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。您得讓他自己去看,自己去想,自己去撞南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