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書上寫著:土地被奪,身份被削,稅賦疊加,債務累積,最后賣兒鬻女——這不是命運,是算計。
她翻到最后一頁,發現一段被墨線劃去的文字,仍可辨認:“北谷舊田地下有鐵脈,勘測屬實,但開采需破山體,恐驚擾先祖陵寢,暫封禁。”
鐵脈?
她心頭一震。若地下藏礦,那片荒地便非貧瘠無用,而是價值千金。領主強占土地,不僅為擴張牧場,更為獨占資源。
她忽然明白為何那塊地再不準百姓靠近,連拾柴都要驅趕。
燭火跳了一下,她猛然驚覺時間流逝。她必須放回書本,不能留下痕跡。可就在她準備合頁時,指尖觸到一處折角——有人也曾反復翻閱此處。
她遲疑片刻,將記載“北谷舊田”歸屬變更的那一頁輕輕撕下。動作極緩,紙頁脆裂聲幾乎不可聞。她將紙條卷成細筒,塞進發辮內層,用發繩纏緊。
吹滅蠟燭前,她最后看了一眼書脊上的模糊印記。那不是一個家族徽記,而是一把斷劍插在翻開的書頁上。
她起身,開門,確認走廊無人,迅速退出。木楔留在門縫中,隨夜風微微晃動。
回到仆舍,眾人早已入睡。草席擠挨著,呼吸交錯。她坐在床沿,不動,也不躺下。月光從高窗斜照進來,落在她手上。她解開發辮,取出紙條,攤在掌心。字跡模糊,但她已熟記于心。
她閉上眼,腦海中浮現地圖:灰谷屯、北坡、舊田、鐵脈、家族譜系、死手捐條款……這些碎片開始連接,形成一條清晰的脈絡。
不是所有人都甘愿低頭。
不是所有事都如表面所示。
她睜開眼,望向窗外。月亮懸在堡頂之上,冷而明亮。
她將紙條重新藏好,發辮編緊,手指撫過結扣,確認不會松脫。
然后她脫鞋上床,蓋上薄毯,側身朝墻。
一只手仍貼在枕下,緊緊攥著那枚從廚房帶回來的銅釘——那是昨夜交接時無意拾到的,本該歸還工具箱,她卻留了下來。
現在它躺在她掌心,尖端朝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