貴位從前排退后,役者與記錄員依序向前。人群像水翻了一次面。
第四拍鐘,淡紅紋一陣閃爍,竟緩緩褪了下去。
眾人倒抽一口涼氣。主審脫口而出:“怎么可能——”
“因為這不是‘神意’,是‘注視扭曲’。”鳳知微道,“你們把貴位置前,恐懼密度最大的一群人在煙柱旁,煙遇濕冷吐淚,形成假象。”
她走到煙盞邊,用指尖撥了撥盞壁的冷凝水珠:“換上干燥盞。”
記錄員迅速更換。新盞上煙更細直。
第二次測定:蒙眼。
“我蒙眼,你們照舊。”鳳知微自行束上黑帛。
風閥開合,鐘聲起落,鼓溫抬高。她看不見,但她能“聽見”:風被銅閥摩擦的輕顫、鼓腔熱波的膨脹、煙柱在盞壁上反復試探的細響。
“心率?”
“七十八。”
“判定?”
記錄員遲疑:“——無災。”
主審臉色鐵青:“剛才分明有‘異色’。”
鳳知微摘下黑帛,指了指陣盤第二環:“你們的‘皇血暗紋替代項’嵌在這里。它在某些溫濕條件下會放大色差,制造‘逆星’的紅。可當我蒙眼,心率平穩,風溫均衡,它就老實了。”
她走到那一環邊緣,拿出隨身的發簪,輕輕一挑,銅縫里果然藏著一枚細得可憐的絳色絲線。她將絲線置于白紙上,白紙立現暗紅痕。
殿內死靜。
“你在污蔑天命!”主審幾乎是吼出來的,“這不過是工匠疏忽——”
“工匠的疏忽為什么總在‘逆星’一項上發生?”鳳知微不退半步,“我再做最后一項‘變量壓測’:把鐘頻回到‘禮制節拍’。”
顧承淵抬手,親自換鐘。鐘聲變了調子,略顯莊嚴,卻不穩定。
“看到了嗎?”鳳知微指向煙盞,“煙柱開始顫了——不是神,是‘節拍’在操縱人心率。當人心率與禮制節拍共振,恐懼被放大,‘逆星’判定概率激增。”
她轉向簾影,語聲沉靜:“我不否認神意的可能,但我拒絕把人的恐懼當神。若要判我死,請先承認這個儀器的偏置與濫用。”
簾后很久沒有聲音。只有風在銅閥上做出細小的嘆息。
終于,沈昭儀開口:“理若燃,先救人。此案——緩決。”
主審似還想爭,顧承淵已沉聲應令:“得旨——緩決。被試者轉押理堂思過七日,待再議。”